倡导人类应与环境和谐相处的先知先觉者
——以徐霞客江右之旅的考察实践为例
江西师范大学 黄 强
0 引言
徐霞客晚年，以其非凡的魄力，实现了万里遐征的夙愿。其中江右之旅费时三个月（崇祯九年十月十七日由上饶玉山入赣，斜贯江西中部，于崇祯十年正月初十离开莲花向西入湘），以其“人文精神的大文字与科学精神的真文字（温家宝总理语）”讴歌了祖国的山水名胜和庶名的劳动创造（如水利工程和石灰岩利用等）。他此行所到之处，已有不少成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如龙虎山、龟峰、武功山）和省级风景名胜区（如麻姑山、青原山）。他还揭示了一些‘江右’的潜在风景线（如铅山县仙来山到雷打石秀丽的20里信江河段、贵溪溪南诸胜、吉水水口至查埠泷水‘瑞石飞霞’等峡谷八景、禾水中游曲流风光与十八滩等），而这些自然美景，有关部门至今尚未洞察，当然就不可能予以重视，令人遗憾。
难能可贵的是，在数百年前，徐霞客就能以两点论的思维方法来考察分析问题：一方面记述了他被大自然美景所陶醉；另一方面也记述了由于人们不合理的生产活动，给旅游环境和旅游资源带来了负面影响，并对景区（点）建设提出中肯的批评和建议。一代游圣徐霞客，他不愧是环境保护和旅游资源保护的先知先觉者！
1 例一、龙虎山马祖岩岩洞
徐霞管在游完贵溪溪南诸胜后，听南关旅店主人介绍便捷游龙虎山诸景点的路线和对马祖岩“其岩甚胜”之评价后，兴致勃勃前往马祖岩考察。果尔，峡口风光“甚有雅致”，雨中登岩，“玉溜交舞于外，玉帘环映于前，仰视重岩叠窦之上，栏栅连空，以为妙极（引自[明]徐宏祖著，褚绍唐吴应寿整理的《徐霞客游记》，2007年10月第一版第125页。以下引文从简，如P125）”。但是兴奋之余，却见马祖岩岩洞中，“狗窦猪栏，牛宫马栈，填塞更满”，进之，“则秽臭不可向迩（P125）。”霞客在游记中抨击了这种将畜牲的圈养之所设在令人向往的旅游胜地的愚人之举。如此这般糟踏环境，还有谁会来游。
2 例二、南城县西南90里低山丘陵中的磁龟——歪排河谷
徐霞客江右之旅在南城地区搞了个口袋游，即从南城开始，经新城（今黎川）、南丰、宜黄，再回到南城。此时，正当他下军峰山后，由宜黄东界枫林越宜黄——南城之界出山返回建昌府（今南城）的途中。
磁龟（现称磁圭）海拔约350m。此河谷之水向东注入盱江。磁龟以上，河流比降较小；以下至谷口（海拔约100m），总落差有250m左右，河道比降大（大约为25‰），故霞客描述该河段“多坠峡奔崖之流（P138）”。磁龟地势起伏不大，竹木茂盛，造纸业比较发达，老乡“夹溪而宅，甚富（P138）”。但是，也因“居民造粗纸，濯水如滓，失飞练悬珠之胜（P138）”。混浊的造纸废液直排溪流，使“飞练悬珠”之美景大打折扣。
明末，由于生产力水平不高，既要发展生产又要保护环境、保护水资源，既无能力也不现实。但是先贤徐霞客却看到了个中污染水质、破坏瀑布景观的弊端。到了21世纪的现代社会，不是还有利益熏心的造纸厂老板，依然我行我素，还在不断向江河湖海偷排污浊的造纸废液吗？
3 例三、永新县东郊梅田山
徐霞客“夙慕梅田之胜（P156）”久矣。他逆禾水而上，至还古渡口下船后南行5里，便到了义山（现名万洋山脉）西麓的梅田山。梅田山呈NNE向展布，属长垣形石灰岩（karst）丘陵。其长约1700m，宽约200至400m。梅田山麓海拔约150m，中部主峰海拔263.2m，山体比高约百余米。
梅田山由上古生界石炭系石灰岩构成，岩性质地较纯，溶洞众多，洞内化学堆积景观十分发育。这种范围不大、景观绚丽的‘袖珍式’梅田洞karst地貌景观，令他兴奋不已：看山，“峰皆丛石耸叠，无纤土蒙翳其间，真亭亭出水莲也”；进洞，则“悬帛万丈，牵绡廻幄，从天而下”，“伏兽垂幢，不可枚举”，“垂乳列柱，种种满前，应接不暇。（以上均引自P156）”，令人不忍离去。更喜通天洞，“天光直落洞底，日影斜射上层，仰而望之，若有仙灵游戏其上者，恨无十丈梯，凌空置身其间也（P156）”。徐霞客执炬考察梅田山karst洞穴，步移景换，飘飘欲仙，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他也清醒地看到，由于当地老乡长年累月地开山取石烧石灰，已造成山体损毁并危及洞穴的不良后果。对此，他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梅田山“东南洞尽处与西北诸面，俱为烧灰（指石灰）者铁削火谇，玲珑之质，十去其七矣（P156）”。
在这里还要强调的是，梅田山karst洞穴已进入老年晚期的地貌发育阶段。游记所述“当洞（山北之洞，乃其考察的第4个洞穴）之中，石柱斜骞於内，作曲折之状，曰石树（P157）”。这个现象并非说明还有一种树状的斜举石柱；而更可能是处在极限平衡状态下的直立石柱，因放炮开山或地震使其斜倒，尔后再继续发育。洞内开天窗的通天洞也很发育，则是洞穴发育晚期的又一明证。若放炮不止、采石烧灰不断，诱发洞穴崩坍进而导致洞穴消亡，将是未来的不幸之果。
如此美好的一个城郊‘袖珍式’karst旅游资源，先哲早就警示我们了，难道我们现代人还不应当好好珍惜、倍加爱护吗？
4 结语
除上述三例外，为了保护和改善景区（点）环境，使人地关系更为和谐，徐霞客在江右游日记中也曾提出过非常中肯、非常超前的建设性意见。
如宜黄西南玉泉山，“其山甚峻”，僧人“架庐峰侧一悬峰上。三面凭空，后复离大山石崖者丈许，下隔深崖峡（P142）。”“僧以后壁未全，将甃而塞之（P143）”。果尔，观景效果差矣！为此，霞客耐心对僧人评说：“汝虑北风吹佛像，何不以木为龛，坐護置室中,而空其后壁，正可透引山色。造物之悬设此峰，与尔之绾架此屋，皆此意也（P143）”。僧点头会意并带其去参观庐侧之玉泉。正是霞客及时发现并制止了僧人堵塞观景台、影响游人视通和赏景效果的不当施工，才使游人登悬峰观景台赏景，心旷神怡，大饱眼福。
又如徐霞客游完龟峰丹霞美景后，感慨系之，“盖龟峰峦嶂之奇，雁宕所无。但诎水观耳（P120）”。其意是说，龟峰奇特的丹霞造型地貌景观，是浙江雁宕山所没有的；而雁宕山具有大、小龙湫瀑布等水景资源，却正是龟峰所缺乏的。《论语·雍也》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山水相依、山水交融的风景名胜区才更有魅力。过去缺水景，乃龟峰景区一大遗憾，霞客的话一语中的。本世纪初，龟峰景区的领导，接受了先哲的批评，筑埧蓄水，建成了一个面积数百亩的人工湖（叫清水湖）。笔者对此曾作诗《游圣遗憾可了了》：“龟峰峦奇雁宕无，但诎水观言非唬。如今筑埧容颜改，丹崖环抱清水湖。”以此小诗，纪念这位倡导人类应与环境和谐相处的先知先觉者。